记得那是八十年代中期,小学毕业的我就要到50公里外的插甸中学读初中,在卡布彝寨里我是第一个初中生,不仅阿爸阿妈那张慈祥的脸上堆满笑容,而且全寨父老乡亲们的脸上也挂满了甜甜的笑容,自然我成了家乡彝寨里的一颗掌上明珠,那时激动的我对着翠绿的大山高歌。
那时,家乡彝人们的生活不算富裕,很多商品都要凭票到当地购销店里购买,在家乡彝寨那所学校里读小学时,我每天穿着阿妈一针一线缝制的布料衣裤,这套布料衣裤是每年十冬腊月里,当家乡彝人们农闲的日子时,阿爸凭着布票到购销店里买回布料,然后阿妈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。一年就是这么一套新衣裤,而这套新衣裤都等到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,所以更多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些破旧衣裤,在夏秋季节里穿在身上还有一些暖意,而冬春冰雪铺满大山的季节里冷得满身长着鸡皮疙瘩,但我依旧穿着破旧的衣裤坐在小学校里识着大山外面的文明。
那时,在家乡彝寨那所小学校里识字,一年到头都没有机会走出家乡彝山那个巴掌大的天地里,就因家家户户的生活几乎都在同一线上,读书的同学们都几乎穿着破旧的衣裤。而今我就要到山外的插甸中学里读书,每天穿着破旧的衣裤在中学校园里,一定会被同学们取笑或看不起,我的心思早被阿爸阿妈看穿了,但阿爸阿妈也没有能力给我添置一套新衣裤。
开学的日子渐渐逼近,阿爸阿妈他们没有能力给我买一套新衣裤,在那样的万般无奈之中,阿爸阿妈想起奶奶兄弟家的小儿子三舅。那时三舅刚从消防指挥学校毕业后,被分配到云南边疆的一个消防部队里当排长,过年回家探亲时穿着一套绿色的消防军衣军裤,他走在家乡那条青石板铺筑的寨道上时,没有一个不羡慕他身上穿的消防军服,我更期盼着能穿上一套消防军服该有多好呀!
那夜,阿爸点燃起熊熊的火把,又把八仙桌在堂屋里摆开,从杨大队长那里要来了一张信笺纸,便命令的语气让我写信给三舅。虽然阿爸斗大的字只识一巴掌,但从他能说会道的口里吐出的是些生动的词语。我提起笔把阿爸所说的话语都记录在那张信笺纸上,那信的主要内容就是向三舅要一套消防军服,当写完信后我逐字逐句地读给阿爸听,阿爸听后满意地点点头,街子天阿爸跑了50公里的山路到插甸邮政所里,把信寄给了在遥远他乡消防军营里当兵的三舅。
离开学还有三天的一个黄昏日子里,一群喜鹊落到我家大门口的那棵核桃树上唱起了快乐的歌谣,不一会儿那条大花狗在大门口唱起了迎客歌谣,我一头冲出低矮的木楞房里,而后匆匆跑到大门口,原来是插甸邮政所的投递员老胡,他从大邮包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我,那时我一眼看清是三舅从消防部队里寄来的包裹,那时我从心眼里就知道一定是套消防军服。
那套消防军服很适合我的身材,那个时代能穿上一套消防军服是种荣耀。在开学的那天阿爸送我到插甸中学里报到,我自然穿上了这套崭新的消防军服,走在上千人的中学校园里,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神死盯着我身上的消防军服,那时我的心里有九分的得意,在校园里我只要穿着消防军服走到那里,必然就会有多少双眼睛追随着我的身影。在三年寒窗苦读的中学生活岁月里,这套普普通通的消防军服伴我走过了三年苦读的生涯。